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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開場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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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點一過,張海諾便親手撕下日歷上已經失去效用的那一頁,新的一個月來臨了。

“9月1日,星期五!”他輕聲念到。

“今天有什麽不同嗎?將軍!”朗斯多夫身穿深藍色的海軍制服,斜戴著帽子,嘴裏照例叼著他的雪茄,一綹黑色的小胡子在略顯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整齊有神,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加勒比海盜——衣著整齊的那一類。

“你的直覺很敏銳,朗斯多夫上校!”張海諾視線從日歷轉移到這位艦長身上,“此刻就算是英國首相,恐怕也不相信他的調停能夠對戰爭的爆發起到阻止作用吧!”

“恐怕是這樣的!”朗斯多夫隨聲附和到,盡管此時他們的“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航行在大西洋深處,但仍能通過空氣中的無線電波截留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德國於幾個小時前借波蘭人“屠殺”德僑一事向波蘭政府提交了一份正式聲明,要求波蘭政府歸還但澤走廊、交出肇事兇手等等,波蘭人則以一份同樣咄咄逼人的聲明作為回應,指責德國正蓄意挑起戰爭,其邪惡目的是統治整個歐洲。在這種情況下,英法通過和平方式解決這一爭端希望事實上已經成為泡影。意大利人不希望卷入戰爭,但蘇聯在這個時候的表態更加堅定了希特勒動武的決心——最高蘇維埃在當天最終批準了對德條約,這意味著一旦德國和波蘭交戰,蘇聯將不會站在波蘭人一方。

張海諾打開艦長室的門,喚到:“索洛,給我們來一杯濃咖啡好嗎?”

索洛是個手腳麻利的勤務兵,跟隨張海諾的時間不長,但他的那股子機靈勁卻很招人喜歡。

“好的,將軍!”一個幹脆利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張海諾合上門,轉回身來。這裏是“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上最寬敞的房間——艦長室,它位於上甲板,內部陳設整潔、光亮,幾乎所有的家具都是鋼質結構,那意味著最大限度的堅固。

因為張海諾這位編隊司令官的到來,朗斯多夫禮貌的讓出了這個房間,自己搬進了隔壁的參謀官住艙,那裏僅稍比這裏小一點,各項用具同樣齊全。通常情況下,兩人只有在休息時才會回到各自的房間,而更多的時間都花在艦橋上。戰艦正航行在充滿不確定因素之時局下的大西洋上,作為它的指揮官,兩人不敢有絲毫的放松。

“別看波蘭有幾十個師,但沒有幾個夠得上現代化的標準!”張海諾邊走向他那張舒服的沙發邊說道,“他們的空軍也一樣,徒有虛表而缺乏戰鬥力!”

“波蘭海軍也是不堪一戰的!”

朗斯多夫表現出一種輕蔑的口吻,但此時在他的心裏卻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剛一開始的時候,他並不是那麽喜歡這位有著“海軍寵兒”之稱的編隊司令官,也許是因為他近年來火箭般的晉升速度,也許因為他在海軍各部門之間的隨意調動以及同納粹高層的不平凡關系,總而言之,朗斯多夫並不覺得他會是個很好相處的上司。可兩人相處還不到兩周,他之前的觀念便蕩然無存。這位司令官對時局的判斷出奇的準確,對德國海軍大小事務了如指掌,連英國海軍的一些技術機密亦難逃他的眼睛,在海軍戰略戰術方面更是難得的一流好手,如此多優點集於一人之身,朗斯多夫除了敬佩之外,所能做的大概就只有善意的嫉妒了。

“所以,德國海軍應該提高對自己的要求:一旦德國和波蘭開戰,絕不放過任何一艘波蘭艦艇,尤其不能讓他們逃亡英國!”原本該用惡狠狠的語態說出的話,到了張海諾那裏卻變成了一種優雅的淡定,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棋盤之中。

“將軍,您說得對,戰事一開,我們就應該將那些波蘭驅逐艦和炮艇悉數擊沈在他們為數不多的港口內!”朗斯多夫向來不是那種應聲蟲,但他現在卻不得不承認,這位編隊司令官的思想要比他成熟和全面。在這些問題上,他更多的是讚成和補充。提出不同的見解?他可不想為了爭點面子而扭曲自己的想法。

張海諾道:“東方有句古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張由戰列艦、巡洋艦、驅逐艦、近海潛艇以及航母訓練艦、海軍航空兵組成的大網已經布下,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波蘭人依然能夠帶著他們的艦艇逃往英國,那我就只能為他們的運氣而感慨了!”

敲過房門之後,索洛端著精致的咖啡銀壺和杯子進來,張海諾讓他一同坐下,三人一邊喝咖啡一邊聊自己的家鄉。索洛剛開始有點拘束,但漸漸的也就放開了。他的家鄉在美麗的巴登,和奧托·馮·格倫布考出自同一地區。對於格倫布考家族,他的印象是了不起的豪門望族,他的祖父還曾為這個家族當作馬夫。說到這裏,年輕的索洛有些自卑,張海諾笑著鼓勵道:

“據我所知,德國海軍並沒有馬夫的後代不能成為戰鬥英雄這一規定!只要你不斷努力,積累足夠的戰功,終有一天能夠為你們家族帶來榮譽!我保證!”

“戰功?”臉上尚留有幾分稚氣的索洛瞪大了眼睛,“我們要打仗了嗎?”

“不出意外的話……”張海諾瞟了瞟朗斯多夫,“快了!應該快了!”

淩晨1點,艦上的通訊部門收到了基爾海軍電臺明碼拍出的電報:“明日波羅的海海無雨,氣溫偏高,應註意防暑!”

這看似平常,但“註意防暑”這幾個字卻是只有海軍高級指揮官才知道的暗語。張海諾隨即下令將戰艦的警戒等級從三級巡航提升到二級戒備,這意味著海上一旦出現異常情況,“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將可在很短的時間內進入戰鬥狀態。

戰艦上雷達全開,瞭望哨也在正常執勤,盡管如此,朗斯多夫還是自告奮勇的前往司令塔擔當警戒指揮,張海諾留在房間裏看書——中文版的《孫子兵法》,看著看著便在沙發上睡了過去,直到被自己的勤務兵索洛再次喚醒。

“現在幾點?”張海諾還有些睡眼朦朧的問。

索洛答道:“5點03分,將軍!朗斯多夫上校請您到艦橋上去!”

“噢,我知道了!”張海諾在盥洗室裏用涼水抹了把臉,簡單漱過口便匆匆趕往上層的司令塔。在那裏,朗斯多夫興奮卻又盡可能鎮定的說道:“將軍,鷹!”

“鷹!”張海諾頓時眼前一亮,那是海軍司令部通知海外襲擊艦以及潛艇部隊戰爭已經開始的暗號。事實上,這時距離對但澤港進行所謂友好訪問的德國訓練艦“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號開炮轟擊波蘭要塞已經過去了將近20分鐘,經過猛烈的炮火準備之後,陸軍的鋼鐵洪流和大批步兵也越過邊境向著各自的預定目標前進。

“是否立即向艦員宣布這一消息?”朗斯多夫請示到。

“當然!”張海諾走到用於艦內廣播的話筒前,稍稍醞釀了一下情緒。

“軍官們,士兵們,我是‘德意志’號-‘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編隊司令馮·芬肯施泰因海軍少將,現在我向你們宣布一個極其重要的消息!”

留了大約十秒令那些業已入夢者清醒之後,張海諾繼而說道:

“此時此刻,我們的軍隊已經越過邊境,正在向波蘭腹地挺進!”

雖然不清楚艙內的艦員們有怎樣的反應,但從司令塔內的情況來看,軍官們對這個消息表現出了積極的回應——雙拳緊握者有之,神采飛揚者亦有之,當然,也有少數人面露憂色,似乎對英法的反應頗為擔憂。

“我們目前尚未收到正式的宣戰通告,但戰爭已經開始了,小夥子們,祝你們睡個好覺!”

事實上,這通廣播之後艦上再無一人能夠入睡。

※※※

承載宣戰通告的電文抵達之前,張海諾一直和朗斯多夫呆在艦橋上,“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距離它的預定海域還有兩天的路程,但這並不重要,因為在大西洋上航行的波蘭船只寥寥,而德國海軍尚不能攻擊那些懸掛著英國旗幟商船——當天德國僅向波蘭宣戰,英法還未卷入到戰爭中來,雖然這只是時間問題。

天亮之後,這艘強大的海上襲擊艦進入了漫長航程中的第一個預定補給海域,“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上的雷達很快發現了自己的補給船,並全速靠了上去,與此同時,艦上的偵察機也奉命起飛對附近海面進行環形偵察,以確保沒有其他冒失的船只進入這一海域。

當張海諾來到外部艦橋上時,平靜的海面上灑滿陽光,夏末的餘熱早已被這大西洋上的海風吹散,單翼的Ar-196-A1在頭頂上嗡嗡的盤旋兩圈後,首先前往西面也就是戰艦前進的方向執行警戒巡邏。

舉起望遠鏡對著右舷海域搜索一番,張海諾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補給船,那是一艘飄揚著德國海軍旗的灰色大船。和多數萬噸級遠洋商船所不同的是,它的煙囪位於船體後部,而在前部則突兀的立著一個高大的艦橋。隨著距離的拉近,張海諾看到那艘船的甲板上倒吊著一條條無精打采的“大蛇”——那些用於海上加油的粗大油管,平常就那樣懸掛在人字形起重機上。在這些輸油管旁,船員們似乎正為接下來的補給作業做準備,另外一些人聚集在艦首和艦尾正準備為兩船之間轉遞物品而絞著纜索,或從貨艙裏把一箱箱貨物搬上甲板。

此時在“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的甲板上也一樣到處是人,所有可以上來的人都上來了,他們頭戴鋼盔組成一個個專門的作業分隊,準備接收纜索以進行油料和物資的海上輸送,並早早將通向空油罐的艙門打開,只待輸油管過來便可盡速開始作業。

當兩艘船靠近到數百米時,打招呼和逗樂的喊叫聲此起彼伏,兩邊的船員看來都對這次補給充滿期待和喜悅。

朗斯多夫留在司令塔裏指揮軍艦航行,這樣的海上補給他們之前已經演練多次,因而並沒有多大的難度。兩艘徐徐靠攏的艦船都以大約十五節的航速前行,隨著兩船之間的距離不斷縮小,航行時掀起的浪花飛沫匯成了一個巨大的急流。在這種情況下,兩艘艦船行駛得依然非常平穩,很顯然,它們都擁有一流的操舵好手。

突然呼的一聲,從對面那艘船上的黃銅撇纜槍裏打出一發子彈,帶著一條纜繩飛到戰列艦上來。當年輕的艦員們沖過去抓住和帶好撇上來的第一根纜繩時,周圍爆發出一片歡呼聲。艦首和艦尾上的其餘纜索也先後帶上,並且很快地裝上了絞車。軍官們在狹窄的通道上來回奔忙著,貨物開始吊運了,粗大的油管蜿蜒搖動著,被急速拉上戰艦,操作人員抓住張開口的油管拖到甲板上,開始往空的油艙裏灌輸成噸的燃油。

這一切幹得是那樣的高效率,組織井井有條。經這次補給之後,“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將可在海上獨立活動至少四個星期,按照張海諾的預想,屆時再進行一次這樣的補給,應該就可以出擊英法航線了——這主要取決於柏林的策略,在波蘭戰事結束之前,德國仍在極力避免和英國發生正面沖突,只有等確定英法決意將這場仗打下去了,海上戰爭才會真正開始,而決定海上作戰效率的一個重要因素,是雙方情報部門對岸上信息的搜集效率。

當初由帕齊希一手整頓的美洲情報網,已經在美洲各主要港口設立了觀測點,每當商船或者商船隊離開港口時,他們就會及時將情報送出,只要能掌握這些船只的行蹤,海上襲擊艦就能進行更加有效的出擊,這也是張海諾一直以來所期待的。

兩艦之間的補給工作仍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當中,眾目睽睽之下,當一個大麻袋呼呼作響地從對面船上吊過來時,袋子裂開了口,裏面裝的幹果頓時像一陣雨點般撒落在甲板上,這個小小的意外引來水兵們的歡笑,附近的人紛紛跑過來收拾甲板上的葡萄幹和果脯,往往是一邊收拾一邊往嘴裏塞這些通常用來烹制糕點面包或者直接當點心配發的小東西,士官們則在旁邊笑嘻嘻的看著他們。這一刻,嚴謹的秩序被擱置一旁,人們更樂意在忙碌中找尋一些輕松。

張海諾沿著舷梯下了艦橋,來來往往的艦員們都會放慢腳步向他敬禮,那一張張臉孔上無不洋溢著青春和樂觀的氣息,剛剛過去的夏日在他們讓他們的皮膚大都顯現出一種健康的色澤。

“將軍!”

“將軍!”

在事發地點附近看熱鬧的士官們最先註意到這位編隊司令官,他們連忙擺出立正姿態,大多數人敬的是傳統海軍禮,但也個別人敬納粹軍禮——這在海軍既不明令禁止,也不積極推廣,基本上要看個人的政治傾向。

張海諾示意他們稍息,自己走到那群水兵旁邊,其中一個正好面對著他的水兵騰的站了起來,為了騰出手來敬禮,懷裏的幹果一下子又都落在甲板上。

“漢克,你個笨蛋!”蹲在他腳下的另一個水兵不滿的嘟囔到。

“全體都有……立正!”

在旁邊的士官大聲下達口令之前,張海諾曾試圖阻止他,但還是晚了一步,結果可想而知,幹果又滾了一地。

“呃……二等兵,可以給我一把葡萄幹嗎?”張海諾看著右手邊那位年輕水兵說,其實他諾只是突然對這些可以用來活動下顎和打發時間的小東西產生了興趣。

年輕水兵楞了一下,這才抓了一把裏面還混著其他果脯的葡萄幹放在張海諾手裏。

“給您,將軍!”

“謝謝!”張海諾將那把成份覆雜的葡萄幹揣進口袋裏,然後微笑著問:“二等兵,抽煙嗎?”

年輕水兵又楞了一下,然後很忐忑的點點頭。

“作為感謝,這個給你!”張海諾從另一個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敬禮,然後轉過身微揚著頭離開了。

年輕水兵手裏抓著煙盒,足足呆了好一會兒,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看自己手裏的東西,那確實是一包在德國要買到10馬克的高級香煙。

“真是為奇怪的將軍!”半晌,旁邊才有人嘟囔到。

這時,剛才發令的那位士官出來說道:“好了好了,大家快點把幹貨收起來,然後各回工作崗位!呃……二等兵!將軍給你的煙,你就自己處理吧!”

“是,中士先生!”年輕的水兵仍有些不明所以的撓撓頭,但可以預見的,他今晚一定會成為他那個住艙最受歡迎的人——煙,以及說不盡的話題。

當“德意志”號和“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這兩艘前往大西洋海域的襲擊艦繼續向預定目標區域前行時,陸上戰事則在迅速發展。戰術思想仍停留在上一次大戰時期的波蘭人根本不是德國機械化部隊和強大空軍的對手。只經過一次陸空的集中打擊,守衛者便被打垮。被德國戰鬥機、轟炸機和尖聲怪叫的俯沖轟炸機嚇得魂飛魄散的波蘭地面部隊,很快便被有坦克和裝甲車支援的150萬德國陸軍打散。閃電戰不但嚇壞了受害者,也使外國觀察家喪膽,因為它預示著戰爭藝術的一個轉折點。至9月5日上午,波蘭空軍已被消滅,為“走廊”而戰的戰鬥宣告結束。兩天後,波蘭35個師中,大部分不是被消滅便是被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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